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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为什么要睡觉 ?西游记第八十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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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2-3-14 01:36:54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第八十回      姹女育陽求配偶   心猿護主識妖邪
 
 
  卻說比丘國君臣黎庶,送唐僧四眾出城,有二十裏之遠,還不肯舍。三藏勉強下輦,乘馬辭別而行。目送者直至望不見蹤影方回。四眾行彀多時,又過了冬殘春盡,看不了野花山樹,景物芳菲。前面又見一座高山峻嶺。三藏心驚,問道:徒弟,前面高山,有路無路?是必小心!行者笑道:師父這話,也不象個走長路的,卻似個公子王孫,坐井觀天之類。【李本旁批:公子王孫定是坐井觀天的。說得有理,說得有理。】(公子王孫,定修不成道,因為修行辛苦.真的是路遙漫長)自古道:山不礙路,路自通山。何以言有路無路?三藏道:雖然是山不礙路,但恐險峻之間生怪物,密查深處出妖精。八戒道:放心,放心!這裏來相近極樂不遠,管取太平無事!師徒正說,不覺的到了山腳下。行者取出金箍棒,走上石崖,叫道:師父,此間乃轉山的路兒,忒好步。快來,快來!長老只得放杯策馬。沙僧教:二哥,你把擔子挑一肩兒。真個八戒接了擔子挑上。沙僧攏著韁繩,老師父穩坐雕鞍,隨行者都奔山崖上大路。但見那山:
  雲霧籠峰頂,潺湲湧澗中。百花香滿路,萬樹密叢叢。梅青李白,柳綠桃紅。杜鵑啼處春將暮,紫燕呢喃社已終。嵯峨石,翠蓋松。崎嶇嶺道,突兀玲瓏。削壁懸崖峻,薜蘿草木穠。千岸競秀如排戟,萬壑爭流遠浪洪。
老師父緩觀山景,忽聞啼鳥之聲,又起思鄉之念。兜馬叫道:徒弟——
  我自天牌傳旨意,錦屏風下領關文。觀燈十五離東土,才與唐王天地分。
  甫能龍虎風雲會,卻又師徒拗馬軍。行盡巫山峰十二,何時對子見當今?(行過十二是十三,子對午,三跟午都寓陽。當今純陽了。)
  行者道:師父,你常以思鄉為念,全不似個出家人。放心且走,莫要多憂。古人雲,欲求生富貴,須下死工夫。(人事如此)三藏道:徒弟,雖然說得有理,但不知西天路還在那裏哩!八戒道:師父,我佛如來捨不得那三藏經,知我們要取去,想是搬了;不然,如何只管不到?沙僧道:莫胡談!只管跟著大哥走。只把工夫捱他,終須有個到之之日。師徒正自閑敘,又見一派黑松大林。唐僧害怕,又叫道:悟空,我們才過了那崎嶇山路,怎麼又遇這個深黑松林?是必在意。行者道:怕他怎的!三藏道:說那裏話!不信直中直,須防仁不仁。我也與你走過好幾處松林,不似這林深遠。你看——
  東西密擺,南北成行。東西密擺徹雲霄,南北成行侵碧漢。密查荊棘周圍結,蓼卻纏枝上下盤。藤來纏葛,葛去纏藤。藤來纏葛,東西客旅難行;葛去纏藤,南北經商怎進。這林中,住半年,那分日月;行數裏,不見鬥星。你看那背陰之處千般景,向陽之所萬叢花。又有那千年槐,萬載檜,耐寒松,山桃果,野芍藥,旱芙蓉,一攢攢密砌重堆,亂紛紛神仙難畫。又聽得百鳥聲:鸚鵡哨,杜鵑啼;喜鵲穿枝,鳥鴉反哺;黃鸝飛舞,百舌調音;鷓鴣鳴,紫燕語;八哥兒學人說話,畫眉郎也會看經。又見那大蟲擺尾,老虎磕牙;多年狐狢妝娘子,日久蒼狼吼振林。就是托塔天王來到此,縱會降妖也失魂!(深黑松林,松,十八公,八是阴爻爻象,公是阳,十通实,实在,这里指转换。体内的阴湿转换为元阳。这是生命的象征,也是修炼之人孜孜以求的梦想。林是雙木,雙目不開一片深黑,意思是要睡覺了。孫大聖公然不懼。使鐵棒上前劈開大路,引唐僧徑入深林,逍逍遙遙,行經半日,未見出林之路。
        唐僧叫道:徒弟,一向西來,無數的山林崎險,幸得此間清雅,一路太平。這林中奇花異卉,其實可人情意!我要在此坐坐,一則歇馬,二則腹中饑了,你去那裏化些齋來我吃。行者道:師父請下馬,老孫化齋去來。那長老果然下了馬。八戒將馬拴在樹上,沙僧歇下行李,取了缽盂,遞與行者。行者道:師父穩坐,莫要驚怕。我去了就來。三藏端坐松陰之下,八戒、沙僧卻去尋花覓果閑耍。(想睡一般是元氣不夠了,要補充元氣,故要化緣了,化缘谐音化元。
  卻說大聖縱筋斗,到了半空,佇定雲光,回頭觀看,只見松林中祥雲縹緲,瑞靄氤氳。他忽失聲叫道:好啊,好啊!你道他叫好做甚?原來誇獎唐僧,說他是金蟬長老轉世,十世修行的好人,所以有此祥瑞罩頭。若我老孫,方五百年前大鬧天宮之時,雲遊海角,放蕩天涯,聚群精自稱齊天大聖,降龍伏虎,消了死籍。頭戴著三額金寇,身穿著黃金鎧甲,手執著金箍棒,足踏著步雲履,手下有四萬七千群怪,都稱我做大聖爺爺,著實為人。如今脫卻天災,做小伏低,與你做了徒弟,想師父頭頂上有祥雲瑞靄罩定,徑回東土,必定有些好處,老孫也必定得個正果。正自家這等誇念中間,忽然見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氣,骨都都的冒將上來。行者大驚道:那黑氣裏必定有邪了,我那八戒、沙僧卻不會放甚黑氣。那大聖在半空中,詳察不定。
  卻說三藏坐在林中,明心見性,諷念那《摩訶般若波羅密多心經》,忽聽得嚶嚶的叫聲救人。三藏大驚道:善哉,善哉!這等深林裏,有什麼人叫?想是狼蟲虎豹唬倒的,待我看看。那長老起身挪步,穿過千年柏,隔起萬年松,附葛攀藤,近前視之,只見那大樹上綁著一個女子,上半截使葛滕綁在樹上,下半截埋在土裏。【葛滕綁在樹上,藤捆,盹困。下半截埋在土裏,下閉,被下】長老立定腳,問他一句道:女菩薩,你有甚事,綁在此間?咦!分明這廝是個妖怪,長老肉眼凡胎,卻不能認得。那怪見他來問,淚如泉湧。你看他桃腮垂淚,有沉魚落雁之容;星眼含悲,有閉月羞花之貌。長老實不敢近前,又開口問道:女菩薩,你端的有何罪過?說與貧僧,卻好救你。那妖精巧語花言,慮情假意,忙忙的答應道:師父,我家住在貧婆國,(貧婆國,無婆婆之國,所有女人都年輕美貌。男人見了就想睡。)離此有二百餘裏。父母在堂,十分好善,一生的和親愛友。時遇清明,邀請諸親及本家老小拜掃先塋,一行轎馬,都到了荒效野外。至塋前,擺開祭禮,剛燒化紙馬,只聞得鑼鳴鼓響,跑出一夥強人,(困倦一般是體內元陽消耗,陰氣太盛引起的。即前文講的:神滿不思睡,幾倦超生籙)持刀弄杖,喊殺前來,慌得我們魂飛魄散。父母諸親,得馬得轎的,各自逃了性命。奴奴年幼,跑不動,唬倒在地,被眾強人拐來山內,大大王要做夫人。二大王要做妻室,第三第四個都愛我美色。七八十家一齊爭吵,大家都不忿氣,所以把奴奴綁在林間,眾強人散盤而去。(大大王要做夫人。二大王要做妻室,第三第四個都愛我美色,想睡無疑)今已五日五夜,(無日無夜,陰陽不足)看看命盡,不久身亡!(睡眠不足,很傷身體,所以年輕人要注意)不知是那世裏祖宗積德,今日遇著老師父到此。千萬發大慈悲,救我一命,九泉之下,決不忘恩!說罷淚下如雨。
  三藏真個慈心,也就忍不住吊下淚來,聲音哽咽。叫道:徒弟。那八戒、沙僧,正在林中尋花覓果,猛聽得師父叫得悽愴,呆子道:沙和尚,師父在此認了親耶。沙僧笑道:二哥胡纏!我們走了這些時,好人也不曾撞見一個,親從何來?八戒道:不是親,師父那裏與人哭麼?我和你去看來。沙僧真個回轉舊處,牽了馬,挑了擔,至跟前叫:師父,怎麼說?唐僧用手指定那樹上,叫:八戒,解下那女菩薩來,救他一命。呆子不分好歹,就去動手。
  卻說那大聖在半空中,又見那黑氣濃厚,把祥光盡情蓋了,道聲:不好,不好!黑氣罩暗祥光,怕不是妖邪害俺師父!化齋還是小事,且去看我師父去。卻返雲頭,按落林裏。只見八戒亂解繩兒。行者上前,一把揪住耳朵,撲的摔了一跌。呆子抬頭看見,爬起來說道:師父教我救人,你怎麼恃你有力,將我摜這一跌!(跌,摔跤,諧音睡覺)行者笑道:兄弟,莫解他。他是個妖怪,弄喧兒,騙我們哩。三藏喝道;你這潑猴,又來胡說了!怎麼這等一個女子,就認得他是個妖怪!行者道:師父原來不知。這都是老孫幹過的買賣,想人肉吃的法兒。你那裏認得!八戒拱著嘴道:師父,莫信這弼馬溫哄你!這女子乃是此間人家。我們東土遠來,不與相較,又不是親眷,如何說他是妖精!他打發我們丟了前去,他卻翻筋斗,弄神法轉來和他幹巧事兒,倒踏門也!行者喝道:夯貨!莫亂談!我老孫一向西來,那裏有甚憊愬處?似你這個重色輕生,見利忘義的饢糟,不識好歹,替人家哄了招女婿,綁在樹上哩!三藏道:也罷,也罷。八戒啊,你師兄常時也看得不差,既這等說,不要管他,我們去罷。行者大喜道:好了!師父是有命的了!請上馬。出松林外,有人家化齋你吃。四人果一路前進,把那怪撇了。
  卻說那怪綁在樹上,咬牙恨齒道:幾年家聞人說孫悟空神通廣大,今日見他,果然話不虛傳。那唐僧乃童身修行,一點元陽未泄,正欲拿他去配合,成太乙金仙,不知被此猴識破吾法,將他救去了。若是解了繩,放我下來,隨手捉將去,卻不是我的人兒也?今被他一篇散言碎語帶去,卻又不是勞而無功?等我再叫他兩聲,看是如何。
  好妖精,不動繩索,把幾聲善言善語,用一陣順風,嚶嚶的吹在唐僧耳內。你道叫的什麼?他叫道:師父啊,你放著活人的性命還不救,昧心拜佛取何經?唐僧在馬上聽得這般叫喚,即勒馬叫:悟空,去救那女子下來罷。行者道:師父走路,怎麼又想起他來了?唐僧道:他又在那裏叫哩。行者問:八戒,你聽見麼?八戒道:耳大遮住了,不曾聽見。又問:沙僧,你聽見麼?沙僧道:我挑擔前走,不曾在心,也不曾聽見。行者道:老孫也不曾聽見。師父,他叫什麼?偏你聽見。唐僧道:他叫得有理。說道:活人性命還不救,昧心拜佛取何經?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。快去救他下來,強似取經拜佛。(強似取經拜佛,睡覺跟修煉一樣重要。婴儿元阳生长,嗜睡就是其中一个特征)行者笑道:師父要善將起來,就沒藥醫。你想你離了東土,一路西來,卻也過了幾重山場,遇著許多妖怪,常把你拿將進洞,老孫來救你,使鐵棒,常打死千千萬萬。今日一個妖精的性命,捨不得,要去救他?唐僧道:徒弟呀,古人雲:勿以善小而不為,勿以惡小而為之。還去救他救罷。行者道:師父既然如此,只是這個擔兒,老孫卻擔不起。你要救他,我也不敢苦勸你,勸一會,你又惱了。任你去救。唐僧道;猴頭莫多話!你坐著,等我和八戒救他去。
  唐僧回至林裏,教八戒解了上半截繩子,用鈀築出下半截身子。那怪跌跌鞋,束束裙,喜孜孜跟著唐僧出松林。見了行者,行者只是冷笑不止。唐僧罵道:潑猴頭!你笑怎的?行者道:我笑你時來逢好友,運去遇佳人。三藏又罵道:潑猢猻!胡說!我自出娘肚皮,就做和尚。如今奉旨西來,虔心禮佛求經,又不是利祿之輩,有甚運退時!行者笑道:師父,你雖是自幼為僧,卻只會看經念佛,又不曾見王法條律。這女子生得年少標緻,我和你乃出家人,同他一路行走,倘或遇著歹人,把我們拿送官司,不論什麼取經拜拂,且都打做姦情。縱無此事,也要問個拐帶人口。師父追了度牒,打個小死,八戒該問充軍,沙僧也問擺站,我老孫也不得乾淨,饒我口能,怎麼折辯,你要問個不應。三藏喝道;莫胡說!終不然,我救他性命,有甚貽累不成!帶了他去。凡有事,都在我身上。行者道:師父雖說有事在你,卻不知你不是救他,反是害他。三藏道:我救他出林,得其活命,怎麼反是害他?行者道:他當時綁在林間,或三五日,十日,半月,沒飯吃,餓死了,還得個完全身體歸陰。如今帶他出來,你坐得是個快馬,行路如風,我們只得隨你,那女子腳小,挪步艱難,怎麼跟得上走?一時把他丟下,若遇著狼蟲虎豹,一口吞之,卻不是反害其生也?三藏道:正是呀。這件事卻虧你格。如何處置?行者笑道:把他抱上來,和你同騎著馬走罷。三藏沉吟道:我那裏好與他同馬!”“他怎生得去?三藏道:教八戒馱他走罷。行者笑道:呆子造化到了!八戒道:遠路沒輕擔。教我馱人,有甚造化?行者道:你那嘴長,馱著他,轉過嘴來,計較私情話兒,卻不便益?八戒聞此言,捶胸暴跳道:不好,不好!師父要打我幾下,寧可忍疼。背著他決不得乾淨,師兄一生會贓埋人。我馱不成!三藏道:也罷,也罷。我也還走得幾步,等我下來,慢慢的同走,著八戒牽著空馬罷。行者大笑道:呆子倒有買賣。師父照顧你牽馬哩。三藏道:這猴頭又胡說了!古人雲,馬行千里,無人不能自返。假如我在路上慢走,你好丟了我去?我若慢,你們也慢。大家一處同這女菩薩走下山去,或到庵觀寺院,有人家之處,留他在那裏,也是我們救他一場。行者道:師父說得有理。快請前進。
  三藏撩前走,沙僧挑捏,八戒牽著空馬,引著女子,行者拿著棒,一行前進。不上二三十裏,天色將晚。又見一座樓臺殿閣。三藏道:徒弟,那裏必定是座庵觀寺院,就此借宿了,明日早行。行者道;師父說得是。各各走動些。霎時到了門首。吩咐道:你們略站遠些,等我先去借宿。若有方便處,著人來叫你。眾人俱立在柳蔭之下,惟行者拿鐵棒,轄著那女子。
  長老拽步近前,只見那門東倒西歪,零零落落。推開看時,忍不住心中淒慘:長廊寂靜,古刹蕭疏;苔蘚盈庭,蒿蓁滿徑;惟螢火之飛燈,只蛙聲而代漏。長老忽然吊下淚來。真個是——
  殿宇雕零倒塌,廊房寂寞傾頹。斷磚破瓦十餘堆,儘是些歪梁折柱。前後盡生青草,塵埋朽爛香廚。鐘樓崩壞鼓無皮,琉璃香燈破損。佛祖金身沒色,羅漢倒臥東西。觀音淋壞盡成泥,楊柳淨瓶墜地。日內並無僧入,夜間盡宿狐狸。只聽風響吼如雷,都是虎豹藏身之處。四下牆垣皆倒,亦無門扇關居。有詩為證,詩曰:
  多年古刹沒有修,狼狽凋零倒更休。猛風吹裂伽藍面,大雨澆殘佛像頭。
  金剛跌損隨淋灑,土地無房夜不收。更有兩般堪歎處,銅鐘著地沒懸樓。
三藏硬著膽,走進二層門。見那鐘鼓樓俱倒了,止有一口銅鐘,劄在地下。上半截如雪之白,下半截如靛之青。原來是日久年深,上邊被雨淋白,下邊是土氣上的銅青。三藏用手摸著鐘,高叫道:鐘啊!你——
  也曾懸掛高樓吼,也曾鳴遠彩梁聲。也曾雞啼就報曉,也曾天晚送黃昏。不知化銅的道人歸何處,鑄銅匠作那邊存。想他二命歸陰府,他無蹤跡你無聲。
  長老高聲讚歎,不覺的驚動寺裏之人。那裏邊有一個侍奉香火的道人,他聽見人語,扒起來,拾一塊斷磚,照鐘上打將去。那鐘當的響了一聲,把個長老唬了一跌;掙起身要走,又絆著樹根,撲的又是一跌。長老倒在地下,抬頭又叫道:鐘啊!
  貧僧正然感歎你,忽的叮噹響一聲。想是西天路上無人到,日久多年變作精。
  那道人趕上前,一把攙住道:老爺請起。不幹鐘成精之事,卻才是我打得鐘響。三藏抬頭見他的模樣醜黑,道:你莫是魍魎妖邪?我不是尋常之人,我是大唐來的,我手下有降龍伏虎的徒弟。你若撞著他,性命難存也!道人跪下道:老爺休怕。我不是妖邪,我是這寺裏侍奉香火的道人。卻才聽見老爺善言相贊,就欲出來迎接;恐怕是個邪鬼敲門,故此拾一塊斷磚,把鐘打一下壓掠,方敢出來。老爺請起。那唐僧方然正性道:住持,險些兒唬殺我也。你帶我進去。那道人引定唐僧,直至三層門裏看處,比外邊甚是不同。但見那——
  青磚砌就彩雲牆,綠瓦蓋成琉璃殿。黃金裝聖像,白玉造階台。大雄殿上舞青光,毗羅閣下生銳氣。文殊殿,結采飛雲;輪藏堂,描花堆翠。三簷頂上寶瓶尖,五福樓中平繡蓋。千株翠竹搖禪榻,萬種青松映佛門。碧雲宮裏放金光,紫霧叢中飄瑞靄。朝聞四野香風運,暮聽山高畫鼓鳴。應有朝陽補破衲,豈無對月了殘經?又只見半壁燈光明後院,一行香霧照中庭。
三藏見了,不敢進去。叫:道人,你這前邊十分狼狽,後邊這等齊整,何也?【睡覺之前精神疲倦,睡醒之後精神飽滿。鐘。寺廟同寓此事】道人笑道:老爺,這山中多有妖邪強寇,天色清明,沿山打劫,天陰就來寺裏藏身,被他把佛像推倒墊坐,木植搬來燒火。本寺僧人軟弱,不敢與他講論,因此把這前邊破房都舍與那些強人安歇,從新另化了些施主,蓋得一所寺院。清混各一,這是西方的事情。三藏道:原來是如此。正行間,又見山門上有五個大字,乃鎮海禪林寺 海即洋,通阳。禪林,僧院。谐音增阳生元,睡觉的作用就是增阳生元)才舉步,䟕入門裏,忽見一個和尚走來。你看他怎生模樣——
  頭戴左笄絨錦帽,一對銅圈墜耳根。身著頗羅毛線服,一雙白眼亮如銀。手中搖著播郎鼓,口念番經聽不真。三藏原來不認得,這是西方路上喇嘛僧。(喇嘛僧,番僧,諧音返生,睡覺之後人就變得生猛了,同解呂洞賓詩:碧眼胡僧手托天)
那喇嘛和尚,走出門來,看見三藏眉清目秀,額闊頂平,耳垂肩,手過膝,好似羅漢臨凡,十分俊雅。他走上前扯住,滿面笑唏唏的與他撚手撚腳,摸他鼻子,揪他耳雜,以示親近之意。攜至方丈中,行禮畢,卻問:老師父何來。三藏道:弟子乃東土大唐駕下欽差往西方天竺國大雷音寺拜佛取經者。適行至寶方天晚,特奔上刹借宿一宵,明日早行。望垂方便一二。那和尚笑道:不當人子,不當人子!我們不是好意要出家的,皆因父母生身,命犯華蓋,家裏養不住,才舍斷了出家。既做了佛門弟子,切莫說脫空之話。三藏道:我是老實話。和尚道:那東土到西天,有多少路程!路上有山,山中有洞,洞內有精。象你這個單身,又生得嬌嫩,那裏象個取經的!三藏道:院主也見得是。貧僧一人,豈能到此。我有三個徒弟,逢山開路,遇水疊橋,保我弟子,所以到得上刹。那和尚道:三位高徒何在?三藏道:現在山門外伺候。那和尚慌了道:師父你不知我這裏有虎狼、妖賊、鬼怪傷人。白日裏不敢遠出,未經天晚,就關了門戶。這早晚把人放在外邊!叫:徒弟,快去請將進來。有兩人小喇嘛兒,跑出外去,看見行者,唬了一跌;見了八戒,又是一跌;扒起來往後飛跑,道:爺爺!造化低了!你的徒弟不見,只有三四個妖怪站在那門首也。三藏問道:怎麼模樣?小和尚道:一個雷公嘴,一個碓挺嘴,一個青臉獠牙。旁有一個女子,倒是個油頭粉面。三藏笑道:你不認得。那三個醜的,是我徒弟。那一個女子,是我打松林裏救命來的。那喇嘛道:爺爺呀,這們好俊師父,怎麼尋這般醜徒弟?三藏道:他醜自醜,卻俱有用。你快請他進來。若再遲了些兒,那雷公嘴的有些闖禍,不是個人生父母養的,他就打進來也。
  那小和尚即忙跑出,戰兢兢的跪下道:列位老爺,唐老爺請哩。八戒笑道:哥啊,他請便罷了,卻這般戰戰兢兢的,何也?行者道:看見我們醜陋害怕。八戒道:可是扯淡!我們乃生成的,那個是好要醜哩!行者道:把那醜且略收拾收拾。呆子真個把嘴揣在懷裏,低著頭,牽著馬,沙僧挑著擔,行者在後面,拿著棒,轄著那女子,一行進去。穿過了倒榻房廊,入三層門裏。拴了馬,歇了擔,進方丈中,與喇嘛僧相見,分了坐次。那知尚入裏邊,引出七八十個小喇嘛來,見禮畢,收拾辦齋管待。正是:
  積功須在慈悲念,佛法興時僧贊僧。
畢竟不知怎生離寺,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西游记卷之十六终
(副注:人们通常用松鹤延年来祝愿吉祥长寿,谓松是百木之长,长青不朽。鹤有仙气。
其实,松的正确解读是十八公,修炼时将阴湿转换为元阳。鹤是丹顶,修炼到纯阳到顶。张良从赤松子游,可见道家的松不是长青之意。同样理解钟正阳,吕纯阳的含义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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